安庆饮食方言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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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庆江河纵横，湖泊交织，池塘星罗，过去鱼类资源十分丰富，素有鱼米之乡美誉。“饭稻羮鱼”是江南水乡自古以来的生活方式，“无鱼不成席”也是水乡接待客人的常规。安庆人吃江鲜尝湖鲜品河鲜，于是，便有了许多不绝于耳的吃鱼说鱼的俚语俗谚。
安庆有“猪吃叫、鱼吃跳”、“河水煮河鱼，原汤化原食”的说法，意思是吃鱼吃肉越新鲜越好，正所谓“河里打鱼河里吃”， 吃鱼在乎一个“跳”字，就是将活蹦乱跳的鱼现杀现烹，但事实上，从现代营养学和食品卫生学的观点来看，这样吃很不卫生，可能会把鱼身上的毒素吃进体内。还有“生吃螃蟹活吃虾”，有雅士认为这是饮食时尚，好吃生炝活蟹酒炝活虾，如食“醉虾”，将活虾焖在酒中，被酒焖得半死不活的虾子从盘中蹦起，甚至食用时还会从筷子头上飞走，活虾在酒席台上跳来飞去，故美其名曰“满台飞”，如此生猛吃法，殊不知活的虾蟹贝体内潜藏着各种肉眼难见的致病菌，生吃对身体健康危害极大。动物被宰杀的凄惨景象既影响食欲又不卫生，还是以眼不见杀熟食为妥。普通老百姓的饮食崇尚一个“烂”字，即把食材做熟透，认为“肉难熟易烂，鱼易熟难烂”，有“千滚豆腐万滚鱼”、“快火煎蛋，慢火煎鱼”等说法。安庆人制鱼注重慢火细烹，反对“拎着尾子烧干鱼”，忌乱铲乱炖把鱼弄得脱皮肉碎，既难看又不好吃，俚语 “拎着尾子烧干鱼”，现在被延伸劝人做事要有章法，不能操之过急。
安庆人近水知鱼性，在美食传统中，吃鱼会选择最佳时令捕食，有“春鲶夏鲤秋鲫冬鳊”、“清明前鱼骨软如绵，清明后则鱼骨硬似铁”（指刀鱼）、“秋风起，蟹脚痒”、“夏鱼吃鲜，腊鱼吃腌”之说；还有“刀鱼脑、河豚嘴”、“鲥鱼吃鳞，老鳖吃裙”、“秤杆子黄鳝马蹄鳖”（秤杆子粗的野生鳝鱼是上品，马蹄那么大的鳖才好吃）等俗语，生动反映安庆人领悟到了品尝江湖河鲜的美食要领。可惜随着鲥鱼在长江绝迹，“红烧鲥鱼两头鲜，清蒸鲥鱼诱神仙”这句民谚只能是美好的传说了。刀鱼数量也在与年俱减，以前可入平常百姓家，现在是难得一尝的奢侈品，现逢刀鱼上市季节，渔民只能“打两天鱼晒三天网”，捕刀鱼跟摸彩票差不多，由于刚上市刀鱼珍贵价比黄金，普通百姓无福消受，不是公款消费，就是买来作为馈赠礼品，这就有了“吃的不买，买的不吃”俗语。由于野生鱼越来越少，如今鱼市上虾子的价格也贵起来了，应验了“河里无鱼虾也贵”、“搬罾的不如打网的”（搬罾多扳些小鱼小虾）老古话，不少渔民只得上岸改行另谋职业，但反映渔民生活的民谚还在流传，如“十网打鱼九网空，一网打到就够工”、“打鱼的吃鱼肠，买鱼的吃鱼王”、“一手捉不住两条鱼，一眼看不清两行书”、“扳罾如守店”、“你在河里摸，我在箩里摸”、“鱼上四两各有主”、“竹篮里装泥鳅，走的走，溜的溜”、“捉鳖鳖咬人，捉蛇蛇咬人”、“蛇有蛇路，鳖有鳖路，蟹子无路横爬”等等。
安庆还有许多动听押韵的童谣与吃鱼有关：“扳罾，扳罾，扳个鲤鱼十八斤；扳到大鱼自家吃，扳到小鱼送隔壁。”这是个扳罾童谣，是锻炼孩子臂力的健身游戏，游戏方法就是模仿用网罾捕捞鱼虾的动作，将小孩跨坐在自己的双腿上，双手托住孩子的背部，反反复复地拉起又放下，边拉边说童谣。“孬子孬，吃鱼泡（鱼鳔），三大碗，堆多高，我问孬子可好吃，孬子馋得口水滴”；“吃鱼头，有人求；孬子孬，吃鱼腰；吃鱼尾，顺风又顺水”。这两首童谣是大人们编出来逗小孩子的，目的不让小孩吃鱼鳔和鱼腰，认为鱼鳔属难消化食物，小孩不能吃。鱼腰指鱼腹部位鱼肉刺少腴嫩味美，是用来款待客人的，不让小孩染指。
安庆人爱吃鱼，离不了拿鱼说事，预测天气说“天上鲤鱼斑，晒稻不用翻”、“塘里鱼翻花，有雨当天下”；教育人要知恩图报讲“鱼往深处跑，鸟往亮处跑，人往恩处跑”；称脑筋不开窍的人是“木鱼脑袋”。安庆人幽默，自然少不了有“吃鱼不吐骨头-----说话带刺；咸鱼烧豆腐-----不必多言（盐）”的俏皮话；安庆人嗜鱼不忘自我调侃：“丢下嘴里的肉，去等河里的鱼”、“有鱼不吃肉，有肉不吃豆腐”、“豆腐压断桌子脚，不抵鱼刺索一索”。“ 鱼刺索一索”是安庆方言，“索”指嘬嘴吮食鱼刺上鱼肉，并发出吱吱声响，吮得津津有味，俗称“索鱼刺”。外地人遇到心里焦急、苦恼、难办的事情，可能会愁眉苦脸，或挠头搓手，或抓耳搔腮。遇到苦恼的棘手问题，安庆人的表现则与众不同，通常表情就是“索鱼刺”，空嘴拢唇吱吱作响。这表明安庆人遇事善于自我减压缓解情绪，以“索鱼刺”这令人愉快恬适的动作，来稀释心中的郁闷，排泄压抑达到心理平衡。吃鱼惬心“索鱼刺”， 苦闷烦心还是“索鱼刺”， 吃鱼的安庆人是不是豁达大度很有趣。